一

　　潺潺的小河,像皎白的哈達流過草原。小河灣裏是一大片興隆的紅柳，一叢叢紅柳如同篝火燃燒著燦爛的陽光。

　　梅花鹿的小木屋，就建在紅柳灘的小河邊上。

　　梅花鹿很喜歡紅柳，就像他喜歡陽光、流水、白雲和花朵兒一樣。

　　梅花鹿很靈巧，會用紅柳編織作品。這時候，他在紅柳灘上，正采集紅柳條兒。

　　他把紅柳條兒聚集起來，結結實實地捆成為一捆，吃力地背回了家。在小木屋裏，他用蒙古刀把一根根紅柳條兒削好，就來編織小籃子。

　　紅柳條兒像小魚兒，在他的手指間遊來蕩去。蒙古刀像鳥兒的翅膀，帶著他的手飛翔。一會兒工夫，一個小籃子編成為。

　　然後，他把在紅柳灘采集的花草，搗成漿汁，刷在了小籃子上。在陰涼的地方，把小籃子放一放，它的色澤就會永遠保持鮮亮。

　　看著自己的作品，梅花鹿很高興，花犄角像夜晚的星座一樣熠熠閃光。

　　二

　　用鹿角挑著小籃子，梅花鹿喜孜孜地來到了小河邊的草灘上。

　　小白兔媽媽彎著腰，正在興致勃勃地采蘑菇。

　　草灘上，蘑菇像燈盞撲滅綠色。綠草中，陽光像水波一樣流蕩。

　　梅花鹿笑著說，“你好，小白兔媽媽?”

　　小白兔媽媽直起了腰，很驚訝地說，“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?”

　　梅花鹿很快活，朗朗地說，“昨夜下了一場細雨，草灘上長出了蘑菇，我想，你一定會在這兒給小白兔采蘑菇。”

　　“你真聰明。”

　　“小白兔媽媽，這個小籃子送給你。”

　　小白兔媽媽說，“給我?”

　　“你可以用小籃子盛蘑菇。”

　　“謝謝你，梅花鹿。”

　　“不用謝。”

　　小白兔媽媽拿著小籃子，上上下下，左左右右，細細端詳。 她情不自禁地拍著兩隻長耳朵，喜笑臉開地說，“編得真好。”小白兔媽媽把放在草灘上的蘑菇撿起來，放進小籃子裏。

　　梅花鹿把在草灘上找到的蘑菇采下來，交給了小白兔媽媽。梅花鹿的花犄角像珊瑚一樣鮮豔，閃著柔和的光。

　　小白兔媽媽說，“你的紅柳灘，可真叫人向往。”

　　三

　　巷子，宛如小河一樣穿過茫茫的草原。一輛勒勒車，走在長長的巷子上。

　　梅花鹿站在路邊，把一個紅柳披肩扛在肩上。

　　老黃牛拉著勒勒車，車上裝著木桶，他要去草原小城送鮮牛奶。

　　梅花鹿晃動著花犄角，老遠就和老黃牛打招呼。

　　老黃牛吭哧吭哧地走過來，慢悠悠地說，“好些天沒見啦，你好嗎?”

　　“老黃牛伯伯，一天又一天，日出日落，過得很充實，很高興。”梅花鹿說完，將紅柳披肩遞給了老黃牛。

　　老黃牛吃了一驚，“給我?”

　　梅花鹿說，“你披在肩上，拉車可以省點兒力氣。”

　　老黃牛接過紅柳披肩，心中十分感動。紅柳披肩是由兩片構成，可以打開，也可以合上。老黃牛說，“紅柳披肩，適合我，拉起車來，省大勁兒了。”

　　梅花鹿說，“聽你這麽一說，我很高興。”

　　老黃牛說“這紅柳披肩是藝術品，我可舍不得用。”

　　梅花鹿說，“依然披上吧，省些氣力。”

　　老黃牛說，“你老惦著我，可我沒幫過你。”

　　梅花鹿說，“需要幫助的時候，我會找你。”梅花鹿的花犄角，像風中的花枝一樣搖蕩著詩意和陽光。

　　老黃牛說，“你的紅柳灘，鮮豔而又祥瑞。”

　　四

　　梅花鹿走在彎曲的小河岸邊，采了一把細細的紅柳條兒，一根一根放在河岸上。紅柳條兒在陽光中曬一曬，可以增加柔韌性。細細的紅柳條兒，很平滑很柔和，像陽光中的詩行。

　　梅花鹿預備做一個特殊的禮物，送給年邁的老山羊(goat)。回到小木屋，沒顧上喝一口奶茶，他就忙碌起來。梅花鹿幹起活兒來，認真專注，一會兒工夫，禮物完成為。

　　他拿起這個禮物，打開了木門，想送給老山羊。很巧，一臉愁容的老山羊出現在門口，正要敲門。

　　梅花鹿把禮物背在了身後，熱情地說，“老山羊大叔，快請出去。”

　　老山羊把一片愁雲帶進了小木屋。

　　梅花鹿寬慰地說，“小山羊要接你的班了，你可以放心啦。”

　　老山羊緊鎖眉梢，心事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說，“心倒是可以放寬啦……”

　　梅花鹿輕快地問，“你一定想送給小山羊一個禮物?”

　　“我就是為了這事來的，你聰明又善解人意，想請你出個點子。”

　　“請我?”

　　“給小山羊送一個什麽禮物?我想了三天三夜，都沒有想出個眉目來。”

　　“你看，這個行嗎?”

　　梅花鹿從背後拿出了禮物，遞給了老山羊。

　　老山羊驚詫了，從梅花鹿手上接過了禮物，也接過了祝福和祥瑞。這禮物是一隻用紅柳條兒編成的鈴鐺，小巧詳盡而又精美。紅柳編成的鈴鐺裏麵，放了三顆滾珠，搖一搖，丁鈴鈴作響。紅柳鈴鐺戴在小山羊的脖子上，搖動起來，就是召喚羊群的命令。紅柳鈴鐺是草灘上升起的紅月亮。

　　老山羊讚歎著，“你編織的作品，精致獨到。”

　　“小山羊要當頭羊了，當然值得祝賀。”

　　老山羊抖動著長長的灰白胡子，“你幫助我減緩了一個難題，真得感謝你。”

　　梅花鹿深情地說，“不必虛心，我一向記取你治好啦我的腿傷。”

　　老山羊又看了看紅柳鈴鐺，發自肺腑地說，“你的紅柳鈴鐺是藝術品。”

　　“你喜歡就是對我的誇獎。”

　　“我想問你，你怎麽知道小山羊要接班?”

　　“是喜鵲(magpie)把這個信息通知了我。”

　　老山羊說，“你的紅柳灘，充滿了詩意和心靈的陽光。”

　　五

　　一個月過後，紅柳灘失去了鮮豔和祥瑞。

　　梅花鹿,已經沒有時直接待老友新友。已經不給任何人送紅柳作品了。也不答應任何上門索求紅柳作品的人。

　　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?

　　因為他用紅柳製作的九峰駱駝(camel)組成的《駝隊》，參加了草原小城商品交易會。出乎意料，梅花鹿的紅柳作品《駝隊》，成為交易會的一大亮點。

　　他的紅柳作品被香港商人一眼看中了。香港商人與梅花鹿簽訂了條約，購買他的所有紅柳作品。香港商人說，“這是藝術品，藝術品可以賺大錢。”

　　梅花鹿也熟悉到，這就是現代商品意識。

　　草原小城電視台的記者采訪了梅花鹿，製作了專題片並在電視台進行了播放。

　　現在，梅花鹿很紅，像河灣裏的紅柳。

　　現在，梅花鹿很忙，白天黑夜連軸轉，製作紅柳作品。

　　現在，梅花鹿很火，精心製作的紅柳作品，賣給香港商人，賺取了一把又一把的外匯。

　　梅花鹿想，外匯，當然多多益善。

　　梅花鹿的錢包鼓了，又在小河灣裏蓋起了三間小木屋，招收了兩個徒弟，擴大了作坊。

　　梅花鹿的錢包鼓了，人卻瘦了，花犄角也失去了光芒。

　　小白兔媽媽欣慰地想，紅柳灘上的紅柳資源不會枯竭，梅花鹿可以賺許多外匯。

　　老黃牛伯伯擔憂地想，隻怕梅花鹿這樣勞作，吃不消呀。

　　老山羊大叔傷感地想，梅花鹿的紅柳灘，從此失去了詩意和心靈的陽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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